小标题里有学问

我在前面曾经谈到过一个话题：题好一半文。这篇文章中主要讨论的是文章的大标题要反复斟酌，起好一篇文章的大标题能够一下子打动人，吸引人主动地读下去。另外，我还谈到过我们文章中要有必要的“四六骈文”，这里体现了我们文字匠们在雕琢文字方面的“匠心独运”。今天，再顺着这两个话题多讲几句。 

为什么聊起这个话题呢？原因是我一个年轻的同行问了我一个问题。他把一篇其他单位写出的材料发给我，问我为什么我们也做了这些工作，也向领导报送了类似的材料，但领导对这个单位的材料给予了批示，而我们写的材料却石沉大海了。看了这位同行的问题，我不由得仔细看了他转给我的另一个单位的汇报材料，仔细一看，发现了这篇稿子的高明之处。说白了，还是这个单位的文字匠技高一筹，对汇报材料的雕琢更加精细，在文章的二级和三级标题上下足了功夫，并且按照这样的标题对原始素材进行合理的取舍，使得文章抓人眼球，自然就更容易进入领导的视野了。 

小标题里有学问。 

这一点，往往被我们起草界的新手所忽视，总觉得大标题起好了，里面的内容只要按照正确的逻辑关系写出来就可以了。在我看来，还真不是这么简单。记得我曾经说过写文章如同下围棋吗？刚开始学棋的人基本上都是从“连五子”和“做眼”这些简单的招式入手，如同写文章刚开始都是先从找具体素材堆砌。到了第二个阶段，就要考虑文章的大标题和主要逻辑关系了，这就好比下围棋的人进阶之后就要研究“大模样”了。进入高手对决的时候，往往双方在“大模样”这方面基本上都平起平坐了，这时候比的是“手筋”，对应于写文章的人来说，这时候比的是对文字细节的把握和语言的精雕细琢。 

小标题就属于这种“细节的把握”和“精雕细琢”。一般而言，小标题可以分为“单独成句式”标题和“上下两句式标题”两种。有人可能会说，有没有三句话或者四句话构成的小标题？我可以告诉你，有，但不多见。实际上最常见的是“上下两句式”标题，因为这样的标题能够涵盖的信息量足够大，但同时又不至于大而无当，过于笼统，有利于按照文章的逻辑结构把相应的内容包括进来，同时又严格界定了其外延。有的“单独成句式”标题看起来是一句话，但实际上也是在一句话里表述了两层含义，严格说起来也属于“上下两句式”标题。比如“以纠治四风促进作风建设”这句话看上去是“单独成句式”标题，但这实际上是两句话，“纠治四风”是一层含义，“作风建设”是第二层含义。 

在实际工作中，我们为文章设立小标题，特别是一级标题的时候，比较多地会采用“上下两句式”标题。在我的记忆中，我起草的文稿特别是内容比较长的稿子只有数得着的几次在一级标题上使用“单独成句式”标题。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免标题只有一句话，而里面涵盖的内容过多，为了照顾过多的内容不得不把标题弄得非常笼统，导致标题词句平平。 

具体到我这个同行给我的这篇稿件，我们会发现这篇稿子的一级标题都是这种“上下两句式”标题，但二级标题由于涵盖的内容比较具体、单一，所以使用了“单独成句式”标题。比如这篇稿子的第一部分的一级标题是：“以企业需求为策源，四线征点使政策广纳企意”，这个标题就突出了两个主题词，一是“需求”，二是“四线征点”这一工作方法。然后文章着重讲了这个“四线征点”的创新性工作方法，在二级标题上逐一将“四线征点”的做法加以展开，形成了“一是畅通线下发声渠道”“二是畅通线上归集渠道”“三是畅通走访跑线渠道”“四是畅通行业专线渠道”。你看这种标题展开就显得非常精到，它准确地抓住了读者对一级标题中“四线征点”这个提法的关注，在后面展开的重点中有针对性地逐一回答这一问题。而且，这一组二级标题在句式上完全一样，又是一个完美的“四六骈文”，体现了文字匠的“匠心”，给人的感觉是很用心但又不做作。 

再看这篇稿子后面几部分的一级标题，会发现在句式上与第一部分的一级标题一一呼应，不仅都是“上下两句式”标题，而且句式上高度统一。比如第二部分的一级标题是“以企业意见为导向，科学制单促政策顺应企心”。读者看到这一标题，第一眼的印象是和第一部分的标题遥相呼应，但重点问题自然地聚焦到“科学制单”这项工作上来，于是这一部分的二级标题就与第一部分一样以这后半句为重点，展开为以下“单独成句式”标题，即“一是政府审单”“二是精准下单”“三是多方评单”。 

再看第三部分，一级标题句式上仍与第一、二部分一致，写成“以企业满意为标准，定制上菜保政策合乎企需”，这里读者关注的重点被引导到“定制上菜”，于是这里的二级标题就围绕“上菜”做文章，又因为“上菜”是服务企业的一种比喻，在二级标题上要把这个比喻“破开”，所以这部分的二级标题也变成了“上下两句式”，你注意看这种破题的技巧有多用心。这一部分的二级标题分别是“一是优化政务服务，端上便企家常菜”“二是破解堵点难题，摆上助企招牌菜”“三是营造法治生态，送上安企放心菜”，这一连串的“家常菜”“招牌菜”“安心菜”用得很自然也很贴切。 

通观此稿，不难发现其一二级标题的展开每一个层级都是在“一个辈分上”，避免了展开层次上的不统一。同时，如果你注意它的二级标题，就会发现在这一级标题的展开上注意到了展开角度的统一。一篇好文章在逻辑展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层次”和“角度”这两个维度，在这两个维度的把握上必须做到统一，否则结构势必混乱。 

另外，这篇稿子其实有一点小问题，那就是在标题中出现了大量“自造概念”，比如“企意”“企心”“企需”，但作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使用了类似做格律诗里出现的“孤平拗救”的手法，在内文中每一部分的开头段把这个“自造概念”破开了，从而使得本来看起来有点为了句式统一而有凑字数之嫌的做法，反而变成了文章的一个特色和风格。